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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0―2011:一个内地人的澳门行走] 1990年今年多大了

    时间:2019-08-18 06:39:21 来源:星星阅读网 本文已影响 星星阅读网手机站

      在澳门的外资赌场陆续开业之后,鲁庞智再踏上澳门码头时候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不仅如此,从香港出发去澳门的感觉,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1990•21点•葡京
      1990年的8月,那是一个暑假,刚刚考上大学的鲁庞智来到了澳门。
      他的父母在深圳工作,对于儿子顺利考上大学很满意,很希望给儿子多一些外面看看的机会,因此就花了些关系来办理海外旅行。本来一家人的目标是要去一河之隔的香港,但是因为手续关系,时间来不及,所以,鲁爸爸临时找到了澳门的一家合作公司,开具证明,以邀请他们一家去洽谈贸易为由,为他们一家三口顺利办下去澳门的通行证。签证有效期是七天。他们一家坐着公司的金杯面包车,摇摇晃晃地从深圳开到珠海闹市的拱北海关。因为还没有高速公路,200多公里的路程连同吃饭,花去了6个小时。到了21世纪,这段路程随着虎门大桥的开通,行车时间缩短到2小时。
      珠海到澳门的联检大楼叫做拱北口岸。鲁庞智看到这个建筑物的时候有点失望,因为1990年的拱北海关体量很小,和深圳人常见的深港之间的罗湖口岸相比,就像是一栋普通的政府办公楼,完全没有他想象之中那种扼守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森严界限的关口要隘的感觉。这是个面积30平方公里左右的岛城,只相当于两个美国本土的迪斯尼公园那么大。那时候的澳门还属于葡萄牙政府管治,港澳之间的居民来往非常便利。上个世纪的80年代和90年代,在香港向金融中心狂飙突进的时候,澳门只是香港的一个后花园。香港人的俗语之中,常常是用“去马交”、“过大海”、“和何生掰手腕”等词语来形容本地人去澳门的行为。在香港当地的几大都市报之上,也常年辟有介绍澳门桑拿和夜总会的版面。
      到了澳门,第一次出境的大学一年级新生鲁庞智兴致勃勃,来到后来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澳门历史城区”。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原汁原味的小教堂,感受中西融合之余,他还遇上了一栋阿拉伯建筑物。在地标妈阁庙附近,有条街道俗称“万里长城”,鲁庞智转了好几圈,发现此地既无长城之长,也无长城之雄,与一般街道无异。询问导游才知道,原来当年葡萄牙人在澳门筑起城墙,后来早就被拆毁,了无痕迹。这条街道的亮点,就是一座1874年建成的充满阿拉伯风情的建筑物。19世纪,这里是兵营,由印度来澳的摩尔士兵驻守,现称港务局大楼,俗称“水师厂”。鲁庞智到此一游,他的pentax傻瓜相机,一天就花掉了两个胶卷。因为在澳门冲晒要一元钱一张,比起内地贵三倍,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藏好胶卷,带回深圳去再冲晒。
      既然是第一次到澳门,除了去大三巴附近买猪肉干和上大炮台俯瞰澳门老市区之外,自然还要去赌场。那时候的澳门,只有何鸿�做掌门人的澳门娱乐公司的一张赌业运营执照,在这个执照下,一共有五家赌场。其中的旗舰店,自然是充满地中海风情的鸟笼状葡京酒店。其他还有回力球场以及赌船。在之前一年,鲁庞智和高中同学在深圳罗湖区蔡屋围狭小的录像厅里面,挤着看完了一出《赌城大亨之新哥传奇》―年轻的刘德华、邱淑贞饰演的“贺新夫妇”在“梳打埠”打拼取得赌业牌照的故事。加上开放之后流传的赌王故事和赌城传奇,更让年轻的鲁庞智又兴奋又紧张。
      那天午饭后,他瞒着父母,以去看海事博物馆为由头,闪进葡京酒店。老葡京酒店的赌场,中文大字写着“娱乐场”,在澳门市区各处都能望见。进娱乐场的安全检测门的时候,一个印巴籍的门卫拦住了身穿佐丹奴T恤的鲁庞智。原来是查证件,看看进场的人是否年满18岁。于是,19岁的鲁庞智,第一次走入了1990年的葡京赌场。当时,牌桌上多数人玩的是21点和骰宝。前者是澳门娱乐公司由国外引入的,后者则是中国传统的赌法。鲁庞智当时压根不知道,21点被职业赌徒计算后认为是庄家优势最小的赌博方法,加上华人之中又流传21点能够算牌,因此引无数赌客竞折腰。
      这个夏天老葡京的赌场大厅,地毯很厚,墙壁上都包着木头和墙纸,透着一股内地少见的雍容。只是赌厅里面不禁烟,里面人头攒动,烟雾弥漫。鲁庞智记得,那时候的赌客之中,抽万宝路的很多,也有日本旅客集体抽KENT,就是没有见到后来大陆流行的中华、红塔山和白沙。到澳门的第一天,鲁庞智则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买了一包价格较为便宜的希尔顿。那时候港澳的烟草税还很低,内地的进口烟还有高关税,所以由香港澳门带一条免税香烟回内地,也是出境的一个福利。
      鲁庞智在烟熏之中,挤到一张21点牌桌前,除了六个赌客坐着之外,还有七八个站着,对面的荷官是个大叔,看上去少说也有五十。荷官脸无表情身材瘦小,但是手法老到,发票收筹码赔筹码,很有章法。鲁庞智当时的感觉,这人好像变魔术呀,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之中的老千?鲁庞智本来已经在口袋里面掏钱,想下出人生第一注,但是一看牌桌上摆着的牌子,本桌最低下注100港元,想到大学一个月的助学金才120元,老爸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多元,还是忍忍吧。于是,他抽身而出,转去骰宝―也就是买大小―的赌桌之前。这里的最低下注是50元。看了五分钟,旁边的阿婆也都下注了,鲁庞智终于一狠心掏了50港元放在“大”一边。荷官很熟练地把纸币收走,换成一个50元的筹码。开盅,三颗骰子是三点、三点、两点,一共是八点小。输了。鲁庞智抹一把汗,定了一下神,想起一个不知道什么小报上看来的绝招,就是看赌桌上大和小哪一方下注的多,就反向操作,压下注少的那一边。又等了十几分钟,这次十几人上百个筹码压着大,小这边稀稀落落,只有十个筹码,于是在荷官说“last call”之际,鲁庞智狠狠地砸了50元在小上。叮叮叮,开,七点。赢回来两个50元的筹码。鲁庞智连忙跑去出纳柜台换成一张红底的百元港币,匆匆离开了葡京。走出门的时候,他想起了一句以前小学作文结尾常用的对白:“这里真是太有意思了,我一定会再来的!”
      1990年,香港已经是名声远播的购物天堂,澳门则不是。除了小型的超市、便利店外,澳门见不到巨型的综合商城。所以后来百货公司新八佰伴开张的时候,一度成为了澳门全城的焦点。在电视上的广告语是这样的:“未去过NEW YAOHAN,点算系去过购物天堂。”这家新八佰伴位于澳门商业大马路,商场有七层,第八层是FOOD COURT。商场面积自然没有王府井或者大悦城大,美食城的面积也就几百平方米,和北京中等规模商城的美食城相若。
      1995年,大学毕业的第二年,鲁庞智任职于一个中资机构,到香港工作。香港的政治经济生态比较复杂,而澳门就简单很多。于是,有很多个周末,鲁庞智和香港的同事朋友一起去澳门吃猪扒包、葡国鸡和牛杂。澳门的美食很传统,价格也只是香港的对半左右。
      90年代,鲁庞智在澳门的朋友越多,就越能明白赌场这行生意是怎么回事。何鸿�不懂赌术,也无兴趣于此,但是赌场一开门,只要有人来玩,几乎是稳赚的生意。澳门娱乐公司的几千名荷官和赌客交手,他们只代表娱乐公司。而财力雄厚、年收入百亿元的娱乐公司是荷官的坚强后盾。即使是刚出茅庐二十来岁的新荷官,只要按照规定每局正常程序运作,输赢都与自己无关,不用赔钱给公司,可以说是无牵无挂地与赌客周旋。相对地,不管是鲁庞智这样的小玩家还是一注数十万的大客户,每一注输掉的都是自己的身家,不可能没有情绪,大上大落的血脉沸腾是常事。因此,有好几年,鲁庞智再也没有踏入过澳门的娱乐场。
      
      1998•角子机•《濠江风云》
      1998年5月,已经在香港工作了四年的鲁庞智,和一位加拿大回来的华人女孩阿娇一起看午夜场电影。沿着尖沙咀东部的海防道走了半天,因为好多片子都满座,两人最后在UA连锁影院看了一出《濠江风云》。
      这部电影粗糙的剧情和紊乱的导演风格,令两人啼笑皆非。第二天,曾经与林志玲同一所大学就读的阿娇告诉鲁庞智,原来这出浓墨重彩讴歌澳门黑帮人物“巨哥”的电影投资者,竟然就是这位“巨哥”的原型―澳门黑帮本土新晋老大“崩牙驹”,即尹国驹。这出当时大手笔投资1400万元的电影,在港澳的非主流社会群体之中,有一个另外更加直接的名字叫《驹哥传》。影片中男主角任达华饰演的“义薄云天”又“慷慨悲情”的高大全角色就是崩牙驹本人。
      影片通过一个女记者的见闻,讲述了尹本人如何从一个黑社会“14K”党羽成为黑社会老大的经历,充满暴力情节。当年5月,即尹国驹被澳门警方拘捕5天之后,该片在香港首映,但终被香港和澳门当局禁映,香港最大的电视台因为播出尹国驹专访,也被港府有关部门罚款10万港元,并向观众道歉。而在上半年,这位尹先生更接受美国《时代》周刊专访,毫不掩饰自己在澳门的势力和手腕,令海内外的中产阶级读者大为吃惊。
      一个星期之后,鲁庞智和阿娇来到了澳门一家名为“希腊神话酒店”的娱乐场门前。
      澳门主要由两个岛屿和一个半岛组成。其中主要人群聚居以及商业活动都在半岛之上。90年代的时候,从澳门半岛到凼仔岛已经有两座白色的跨海大桥紧密连接,交通车往返其间。这间娱乐场,就位于大桥通向凼仔岛的旁边,交通便利。
      《濠江风云》开场有一幕惊悚的戏:几个黑西装男人坐在小轿车里面,缓缓开到一家酒店门前,然后突然拿出冲锋枪,隔着大门疯狂扫射酒店的大堂。镜头中,子弹和玻璃碎片横飞,多人纷纷倒下,大堂里面一片血腥。
      扫射酒店大门确有其事。扫射的就是鲁庞智和阿娇身处的这家酒店。光天化日之下开枪固然震撼,不过当时只有两名客人和一名保安被玻璃碎片轻微划伤,实际造成的伤害并非那么大。
      在凼仔岛旺区的一家茶餐厅里面,鲁庞智二人和澳门的土生朋友“餐包”一起吃猪扒包,喝奶茶。对于枪击案和《濠江风云》里面的黑社会当街互相追砍,餐包说起来却超乎寻常的淡定。20岁出头的餐包在澳门本地上的中学,在香港修读广告,毕业后回到澳门,在一家不到十个人的广告公司做设计。
      “其实我们本地人对于黑社会的事情,并不是很吃惊,也没有觉得多少危险。”餐包对二人解释,“冤有头、债有主,澳门的有势力人士,一般很少牵涉到无辜平民,他们更多是相互之间为了地盘和利益搏杀。”
      鲁庞智想想似乎是这样。香港回归之前,多次在闹市出现悍匪。他们曾手持AK47型冲锋枪,白日连环打劫金铺和珠宝行,并且与闻风围捕的香港皇家警察发生激烈枪战,开火数百响,无辜市民前后受伤的数十人。也有警察在追捕交火之中殉职。而澳门的黑帮火拼,主要与赌厅生意有关,斗殴产生的死伤基本都局限在社团内部,最多是一些和黑帮有关的律师受到波及。像餐包这种社会普罗大众、工薪阶层,和黑帮没有什么交集。有着设计梦想的餐包关心的是,澳门的经济很不景气,各行业基本上看不到前途。“要么是做赌场,收入比起其他行业能够高出50%。但是呢,做了这一行,其他职业技能都废掉了,以后想转行都很难。”餐包的担心也是澳门年轻人的担心。赌场之中,中层管理位置很少,大多数是荷官与服务职位,餐包在家中排行第四,他的一兄一姐,都在澳门娱乐公司任职。他虽然还没有去赌场上班,但是几乎可以清楚看到,入职赌场十年后,他会是怎么样。
      餐包姓张,他的祖上原来是广东顺德人,在澳门已经三代。他的爷爷是五金工场的雇工,到了父亲那一代,就开始有了一个自己的四十平方米左右的五金商铺,1998年,60岁开外的餐包老爸是亲自在商铺里面打造铁器。这家铺在水坑尾街,是典型的旧时骑楼式粤式建筑,房子高三层,底层就是五金铺和工场,二楼是厨房和卫生间,三楼才是住房。30年来,这家铺子养育了张家三代20多人,最多的时候有四个雇工,但到了这一年,只有一个亲戚帮工了。张老爸叹息,现在生意难做,大超市从80年代开始出现,各种五金器皿应有尽有,都是内地的工厂大批量生产,他们这种家庭式小工场,已经没有大单,只能是零敲碎打的街坊生意了。和张家五金铺类似的,还有一些纺织等手工作坊。
      作为一个常去澳门的华人,鲁庞智对于博彩似乎一直有免疫能力。他毕业后从事的是金融和贸易工作,对他来说,每天都在计算成本、风险和收益。对于博彩的投入,和购买股票一样,他都有一个预算,就是不超过个人资产的一个百分比。例如,他最多只愿意花一万元来博,多了,就舍不得了。拿一万元,在赌场里面要翻番,谈何容易。即使是精心推算,再加上超好运气,能赚了两倍,算是投入一万,能够拿三万元离开赌场,那么肯定也得大耗精神特费时间。而赚两万元,也就是90年代中期鲁庞智的一个月的平均收入。鲁庞智很早就想通了,“与其花九牛二虎之力去跟何先生肉搏,胜负还在未知之数,不如安心做好本职工作。”
      不过,这个想法,在1998年也有所动摇。因为那一年的夏天,他去了一趟美国。从大西洋城到拉斯维加斯,那里的大赌场他都走了一遍。就像他没有把握跟何先生肉搏一样,他在美国也没有和永利以及米高梅这些老牌赌博公司拼身家。但是,一路上,美国老百姓爱玩的角子老虎机吸引住了他。图案华丽、音效动人的角子老虎机,一注少到只有一美分就可以拉一下。鲁庞智遇到好几个美国老伯老太,他们拿着十几美元,在赌场里面能够拉上一天的老虎机,输输赢赢,不亦乐乎。所以,每到一地,他都忍不住塞上20美元,各款机器都试几回。有几次,他都中了四五千个代币,算算也值几百美元,非常符合他的小注怡情的人生哲学。
      1895年,居住在旧金山的德裔移民查理费(Charlie Fey)发明了角子老虎机。当时的旧金山淘金热潮让许多人都做着发财梦,大家对这部似乎可使人一夜致富的神奇机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十年的时间,机器便在全美普及开来。对于不想花很多钱下注的普罗大众来说,角子机无疑更加容易将他们拉向博彩。
      美式赌场里面云集各种美食,还有非常实惠的自助餐,大多数是19.99美元一位,有上百种食物。在吃个汉堡包都要4.95美元的赌城,这类自助餐对鲁庞智和其他华人旅客来说都是难忘记忆。
      因此,这次重临澳门,鲁庞智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在角子机娱乐场。餐包也传授他一招―原来澳门的青年人聚会,往往会约到角子机场,因为里面有椅子坐,有免费茶水,三文治什么的也比外面便宜。三五知己,神侃一下午,然后各自回家吃晚饭,有时候一分钱都不用花。所以大家出门的时候,都时常会调侃地说一句:“多谢澳娱提供这么好的场地!”
      在澳门三天,先后和上百台老虎机交手,鲁庞智一算,基本上在每台机器上都是输钱的。虽然被每台老虎机咬去的金额不多,但是慢慢加起来,他的总赌本一万元也所剩无几了。小赌怡情其实也挺可怕。老虎机相当于慢火煎鱼。不管是在赌桌还是在老虎机上,你赌的时间越长,投入的资金越大,最后输给赌场的几率就越大。
      对于鲁庞智的老虎机感慨,张老爸微笑道,本来就是如此,澳门本地人为什么三十几年来都不好赌?因为看到别人输的例子太多。工薪阶层养家糊口,输不起,也不愿意这样输。“所以,我们澳门人,其实好低调的。香港人热衷的东西,我们基本上都不会跟风。你可以说是保守,但是大家过得都几安乐呀。”张老爸的怡然自得不是没有理由的。直到回归之前,澳门房价不高,通胀温和,全民有保健计划,人均寿命接近80岁,亚洲少见。
      在澳门市区中,除了“娱乐场”这类特殊场所之外,各类商店的招牌一律很小,即使是银行和大公司的广告也很克制,比起香港来说低调很多,这样不会破坏建筑物的原有外观;街道也相当干净,很少纸屑杂物。在大三巴牌坊,右侧是大炮台古迹,左边则是一片老旧的房屋。餐包说,曾经有开发商希望这边拆迁重建,而当地居民和社团领袖的意见相当一致,觉得没有必要。 当然,他也苦笑着说,过几年就不知道会不会还是这样了。张老爸则一边喝着凉茶,一边自言自语,“赌场搞了三十几年,黑社会也有了上百年,他们做事和想事是和澳门传统方式一致的,密不可分,不会太过分,也不可能真正搞乱这个城市,就怕有一天,完全不一样的文化和资金进来,世道可能就会大不一样了。”
      2004年,在外资赌场刺激下,内地游客与国际赌客一下子使澳门沸腾起来。在澳门度过一个甲子的张老爸,不知作何感想。
      正是2004年,豆芽身形的张餐包毅然选择了北漂,到北京东三环附近苹果社区的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月薪起步是7000元人民币―当时人民币和澳门元的币值大体相当。他很高兴能做回自己喜欢的设计和营销,尤其是可以和很多在电视上常有广告的大品牌公司合作,他觉得有好多东西学。三年后,餐包和广告公司的同事、一个河北姑娘结婚,并且在北京地铁八通线的最后一站附近买了一个80平方米的小户型,当时总价是60万元人民币。
      又过两年,鲁庞智专门去通州看望餐包的新生儿子―绰号是馒头。这位澳门同胞在北京郊区的物业,也升值到了130万元。远在澳门的张老爸也打长途电话来勉励儿子,在北京要用心工作,多学东西。搞了40年的五金铺终于光荣结业,一层已经变成了化妆品专卖店。租金连年在上升,比起以前自己开店赚钱多哦!
      
      2008•百家乐•豪客
      2002年2月8日,澳门特区政府打破博彩业四十多年独家垄断的格局,批准3家公司持有博彩经营牌照,它们分别为:何鸿�旗下的澳门博彩股份有限公司,以美国赌王史蒂芬•永利为首的永利度假村(澳门)股份有限公司,港商吕志和与威尼斯人集团合作组成的银河娱乐场股份有限公司。3张博彩经营牌照,期限分8年与20年两种,最多可延长至25年。后来,特区政府又批准三家公司将赌牌分拆,澳门赌业的竞争进入白热化阶段。澳门博彩业从澳娱一家专营转为六家企业共同竞争。
      在外资赌场陆续开业之后,鲁庞智再踏上澳门码头时候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不仅如此,从香港出发去澳门的感觉,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在香港上环,乘搭飞翼船去澳门的码头,位于何鸿�家族控股的信德中心。而在信德中心的二楼三楼,本来是售卖纪念品的柜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间间会员俱乐部接待室。当然,这并非是携程或者团购网这种会员的俱乐部,而是接待去澳门各大赌场的贵宾厅。在金沙和永利两大美资赌业集团进驻之后,西式服务已经引入了长期充满家族色彩的澳门博彩业。在香港这边等船,已经有法国红酒和古巴雪茄提供。有家候船的贵宾厅之中,还有意大利裁缝店,让忙碌的赌客可以在坐船来回之余,见缝插针地量体裁衣。虽然一套手制西服至少是万元港币起价,但是对于那些动辄百万元购买筹码的顾客来说,这种花费只是九牛一毛。
      资金实力雄厚的美资赌博公司开始充实机队、船队,增强配套服务力量。永利斥资逾2000万美元购入两架双引擎直升机,作为接载豪客之用。2007年,威尼斯人集团则购入10艘高速客轮,以“金光喷射飞航”打破了何鸿�的信德集团与港中旅旗下侨福船务有限公司合资的“喷射飞航”独家经营的港澳渡轮服务,并通过提供免费船票等优惠吸引赌客。面对对手的海陆空攻势,澳博母公司澳娱的全资航空公司Jet Asia则宣布购置7架飞机,抢夺制空权。
      2008年,任职中资公司的鲁庞智又一次登上澳门码头。出口外面,不同赌场的上百辆专线大巴川流不息。很多不同赌场的职员在热情地招徕客人,但是场面上还是比较斯文有礼,不至于像各地火车站的黑车司机那么喧宾夺主。这里赌场虽多,其实博彩执照只有三个,算上合作执照也是六个,往往是好几家赌场背后的老板都是一个。而且西式赌场的经营风格,强调营造合家欢的气氛,不仅仅是赌场要赚钱,酒店、饮食以及零售服务业,也都希望能够带来足够的营业额,所以,一踏入澳门地面,就已经让旅客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氛围。
      这几年,不仅是鲁庞智这样的外地游客,甚至是澳门本地人,都已经琢磨出了在澳门乘车不用钱的办法―只要花点心思,设计一下路线,就能搭乘一家赌场的免费大巴,到某地,然后走几步,再转乘其他赌场的免费大巴。澳门本来就不大,只要多走几步,基本上都能到达目的地。
      为了招徕赌客,各家赌场都花大价钱投资硬件建设。威尼斯人酒店内饰的金碧辉煌与客房的舒适服务,与任何一家国际知名的赌场酒店相比都不遑多让。不过,鲁庞智不太喜欢住在这里。威尼斯人酒店太多商务活动,人来人往,不太安静。有着人工天幕的大运河购物中心固然别具一格,350间品牌商店琳琅满目,但这些对人到中年的鲁庞智来说已经缺乏吸引力。所以他更喜欢去的是永利酒店。那是一家以喷火喷泉为标志的赌场酒店,其实与葡京以及新葡京都只相隔一条马路,不过百米之遥。作为和澳门老牌赌场直接交火的外资赌场,永利的经营风格截然不同,有更为优雅的赌场环境―永利的荷官基本上都很年轻,其中的女生精心妆扮,看上去至少气质很好。
      事实上,对于各类赌场的常客大客来说,此时赠送船票、免费食宿,已经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几家大集团的赌厅,甚至直接签发现金券给赌客消费。大集团在澳门的场所多,从桑拿到夜总会,现金券可以通用。可以说,六大公司下属的三十几家赌场数百个赌厅,竞争已经到了贴身肉搏的阶段。
      当然,美资赌业集团大兵压境后,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景气。50万常住人口的澳门,每年游客数量高达3000万,也就是说,每个澳门人,平均每年要接待60名外地来客。
      澳门有数以十万计的外来从业人员,有葡萄牙人、内地人,还有尼泊尔人、巴西人和菲律宾人。如今,越来越多的工作职位上出现了来自广西和福建的年轻人。
      鲁庞智平时都是周五下班之后到澳门,但是这一次他周四下午就赶来,陪同广州的表兄一起到澳门置业。
      这次,他们看的是三个高层楼盘项目的新楼,分别是香港发展商在澳门开发的“濠庭都会”、内地的中海地产在澳门开发的“环宇天下”以及澳门当地开发商开发的“海擎天”。
      2002年前澳门楼价每平方米只有三四千元,比广州同期楼价要低。近几年澳门楼价突飞猛进,市场均价已达每平方米1.1万元,超越广州楼价。
      2008年,澳门的一碗排骨捞面大约为15至25澳门币,蔬菜市场上纯瘦肉一公斤约30澳门币。而当时澳门就业人员的收入中位数字是8000多澳门币。表哥算了一笔账,澳门人收入接近香港,而住房的中价位大致是每平方米1.6万澳门元,只是香港楼市中价位(4万港元/平方米)的一半还不到,“澳门经济呼呼地上,地方又小,没有道理不涨房价的。”
      表兄是珠三角的民营企业家,公司规模不大,但有技术含量,是深圳华为公司外包的一部分业务,也算是半个高科技企业。他之所以到澳门来置业,多是因为近年广州的房价不断上升,其中天河区和越秀区的房价,与澳门甲级楼盘每平方米1.5万元的起价几近持平。而买家只要在澳门购置100万元的物业并在澳门存有50万元的现金,就可申请全家移民,并可享受澳门人的一切福利待遇。
      不过他们转了一天后,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们发现澳门的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买。
      澳门的房地产实际分两大类别。第一类是老城区。它南起主教山、北至高士德大马路,东起水坑尾街-荷兰园大马路,西迄林茂边大马路-火船头街,这个范围,几乎占据澳门半岛的一半面积。在这里,大三巴牌坊、大炮台、教堂、关帝庙、旧城墙遗址、基督教坟场等旧迹,与陈旧的民居相杂处,构成了浓郁的非中非西、亦中亦西的文化氛围,沉淀着澳门几百年的历史。表兄说,这里最适合小资们来背包旅游,但是作为居住地并不理想,像是回到了广州的西关老屋,没有多少投资升值的空间。
      另一类则是新城区,它们分散在澳门多个娱乐场的旁边,最具代表性的是近年填海新造的新口岸区、东方明珠区以及�仔岛上的金光大道附近。这里是澳门纸醉金迷的繁华地带。其中正在兴建的壹号湖畔和凯旋门项目,最高价每平方米6万元,其他的高层新房也要每平方米三四万元。表兄是外地人,在澳门没有工作也没有生意,办不了贷款,要一次性付款,难以承受。
      鲁庞智找了不少澳门朋友帮忙介绍,总算为表兄找到了一套80平方米的二手房,位于新老城区的结合部,包括中介费用和税费,总价接近200万元人民币。这个项目里面有园林、游泳池、网球场和艺术喷泉。五年的房子,带装修,配备洗衣机、微波炉、冰箱、空调、洗手盆和浴室等等。每月租金就能收到约4500元人民币。表兄说,每年有超过4%的回报,很不错了,比起北京广州的租金回报都高。而到2010年的圣诞节,表兄打电话给鲁庞智说: 这套房市场价格摸高到300万元人民币啦!我准备请你去新葡京豪客一把!
      由澳博耗资30亿澳门币建造的澳门新葡京酒店在2007年2月11日开业,当晚,每15分钟抽出一个万元大奖,一举吸引了近十万人入场。时任澳门娱乐公司行政总裁的何鸿�,年过八旬,面对众多外资新酒店赌场纷纷落成,他果断拍板投建这栋莲花状摩天大厦,接替1970年就投入营业的老葡京应战,在港澳商界之中也是一段佳话。
      2008年,博彩业可谓一股独大。澳门特区政府财政收入中,每十元里就有七八元来自于博彩业收益。这种收入结构引发了许多争论。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的澳门人来说,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除了赌业,澳门往何处去?是合家欢旅游还是会展?当鲁庞智受公司委派,到澳门研究当地发展机会的时候,他遇到的大多数澳门市民―已经和赌场相处了四十多年的普罗大众―都比较淡定,并不像我们这些外人那样焦虑。
      金融危机爆发后,澳门的博彩收入已远远抛开了拉斯维加斯和大西洋城。2009年,澳门的博彩收入达到拉斯维加斯和大西洋城收入总和的3倍之多,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赌城。
      鲁庞智听澳门的朋友介绍,近年来,贵宾房最大的改变是增加了以下几种内地人:企业老板的阔太太,暴发户,官员,甚至借了百万赌本来澳门做发财梦的年轻人。
      这个春节,鲁庞智在澳门度过。他选择的是老赌王何鸿�的长子何猷龙开设的新濠天地。这里不但有震撼的全天幕电影和世界著名的太阳剧团表演,赌场内更有年轻的乐队,营造出西方的摇滚风格。
      春节期间,鲁庞智牵头,为澳门本地一家大型机构提供了一份咨询建议报告。澳门博彩一业独大的发展模式,显然不利于澳门经济的健康平衡发展,长而久之,博彩业也无法获得可持续发展的强劲后劲,因而必须适度多元发展,但即便拉斯维加斯的合家欢度假旅游,也难以避免经济的大起大落。而仅仅靠表兄那种没有创造力的买房投资者,也无法保持澳门未来的持续发展动力。怎么办?他们的建议是维持存量做增量。
      “澳门也有其明显的优势。澳门信息自由,网络不需要‘翻墙’。澳门有现成的酒店和旅游服务场所,最适合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应该开设多家服务业专门学校,吸引内地年轻人入学就读,在澳门进行职业培训。这样的教育机构越多,对内地人才的吸引力就越大,就能逐步改善博彩业独大的局面,增强未来发展的后劲。”鲁庞智这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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